4月19日22时16分,我国著名声乐艺术家和教育家、上海音乐学院和中国音乐学院教授温可铮突发心肌梗塞而不幸逝世,享年78岁。温可铮是九三学社成员、第六、七届上海市政协委员。
这些年,温可铮从美国归来之后,便在中国音乐学院担任特聘教授,平时他不但忙于教学,还在各地举办音乐会。每天清晨,用完早餐,休息一会,他总是先引吭高歌一个多小时,接下来便开始授课,他在中国音乐学院带教了7个学生。今年开春,中国音乐学院招生面试,他也连续参加了3天。也许是过度的劳累,使这位年近8旬的老人不堪负荷。那是3月19日,当他患重感冒之后,家人赶忙把他送往解放军306医院。不久,他便陷入了昏迷状态,京城最好的大夫参加了对他病情的会诊,但是病魔最终还是夺走了他的生命。他离开了亲人,离开了熟悉他、热爱他的人们,也永远告别了他所热爱的声乐事业。
“中国——俄罗斯年”激情献艺
他的歌声流传了半个多世纪,年近八旬依然活跃在音乐舞台上,他被誉为世界一流的声乐表演艺术家。2006年12月,他在北京再次创造奇迹,举办了三场不同风格的音乐会,引起轰动。
作为一代国际声乐艺术大师的温可铮教授,为“中国——俄罗斯年”激情献艺。去年12月3日,一场“中国——俄罗斯年声乐作品”专场独唱音乐会在北京音乐厅举行。温可铮应邀演唱个人拿手的经典俄罗斯曲目,以回报喜爱他歌唱艺术的听众朋友。这位年近八旬的“老牌”歌唱艺术家,在舞台上展示感人肺腑的男低音歌唱艺术魅力和令人难忘的舞台演唱风采。
宝刀不老的世界级歌唱家
这几年,温可铮偕夫人久居北京,去年暑期,恰逢他夫妇俩回沪度假,笔者便前往他的寓所拜访。当走进他的家门时,温可铮先生正在审阅他那即将出版的一张CD唱片。音响中传出的具有穿透力的、雄浑的男低音。那是在8年前,他作为美国康乃尔大学的访问学者,在纽约与曼哈顿音乐学院交响乐队合作,录下的十几首歌。其中包括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威尔第的《唐•卡罗斯》、《西蒙•鲍卡涅格拉》、古诺的《浮士德》、拉赫曼诺夫的《阿列柯》、哈列维的《犹太女》、莫索尔斯基的《跳蚤之歌》及中国艺术歌曲赵元任的《教我如何不想他》、丁祝三的《法蒂玛》、张寒晖的《松花江上》等多个曲目。这次伴奏的交响乐队由美国著名指挥家葛兰教授担任。
温可铮1929年出生于北京,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南京国立音乐学院,师从前苏联著名男低音歌唱家苏士林教授,温可铮曾在南京金陵女子大学文理学院音乐系任教师,现为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教授、中国音乐学院特聘教授、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客座教授、国际声乐评委。这位世界著名的男低音歌唱家和声乐教育家,被世界歌坛誉为中国低音歌王、“当代的夏理阿平”。
笔者问温可铮,这半个多世纪的艺术生涯,对什么事感到最为幸福。他答道:“最令我难忘的是在1960年,‘第一届哈尔滨之夏’,我的‘温可铮独唱音乐会’和闭幕式同时在两个剧场举行,那边闭幕式结束了,观众不走,提出要听温可铮演唱,报幕的同志说,温可铮在另一个剧场过不来,没有办法。观众说不行,要等。他们打电话问我愿不愿去唱。我说好,这边一结束我马上赶过去。等我的音乐会一完我赶到青年宫,很多观众都在大厅里休息,看到我来了,大家都往剧场里跑。我在后台问今天有没有男低音歌唱家唱过,又唱了什么歌。我说我唱他们没唱过的。我上台,观众马上起立热烈鼓掌,我在舞台上掉眼泪了,特别受感动。我感谢观众这么喜爱我。后来我听说这场音乐会完了以后,因为太晚了,公共汽车都没有了,很多观众都是走着回去的。”
温可铮还告诉笔者这样一件往事:“十年动乱结束之后不久,在上世纪70年代末,有一次在上海文化广场,舞台很大,能坐很多观众。从后台走到舞台中央要20多米。我刚走出来,就有很多人鼓掌,带动全体观众鼓掌。你不知道,那时候有很多谣传,说我在‘文革’中死了,我走在大街上,经常有路人表示吃惊:‘哟!温可铮,您还活着哪?!’所以以这种心情上台,看到观众那么喜欢我,很受感动。报幕员说‘男低音温可铮’,观众热烈鼓掌,长达5分钟之久。我是一直掉眼泪,走到钢琴前,观众安静了,一直在等我情绪平静下来,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那天的感情和激情都达到了顶点,我唱的是《码头工人歌》和《热血》。”
当笔者问及他作为当代中国声乐艺术大师,何以能保持艺术生命的长盛不衰时,他莞尔一笑,说道:“那是因为我在不断地追求完美的艺术境界。”的确,唱歌对于他来说,仿佛就是一种信仰。
温可铮是从1992年开始受聘为康乃尔大学访问教授的,此前,在1984年他曾经访问过康乃尔大学。在美国居住的10年中,温可铮为弘扬民族精神做出了贡献,他组建了纽约华人爱乐合唱团,由他担任团长兼艺术总监。华人爱乐合唱团每年都在卡内基音乐厅和林肯艺术中心演出,弘扬祖国的文化。
从美国归来之后,温可铮于2004年被中国音乐学院特聘为教授,还担任了中央民族大学音乐学院的特聘教授,为硕士研究生和本科生中的佼佼者授课。他一到北京,就举办了独唱音乐会,他的学生、颇有成就的男高音歌唱家张美林、留韩女高音歌唱家朴春燕作为嘉宾担任助唱。
温可铮告诉笔者:唱歌对于他来说,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他每天练唱,不唱就仿佛不能生存,真好比是“少林功夫”,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年仅9岁时,温可铮就获得了华北地区“天才音乐儿童奖”。他开演唱会从不借助话筒,是原汁原味的歌唱家,此等气魄在世界歌坛是受推崇和尊敬的。温可铮在国际歌坛声名远播。早在1957年,他在莫斯科国际声乐比赛中获银奖,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在国际声乐大赛中获奖并出版唱片的中国歌唱家。上世纪80年代以来,他也是中国歌唱家在纽约举办个人独唱会的第一人,之后,他的歌声还曾回荡在卡内基等世界著名音乐厅,比利时皇太后、日本明仁天皇、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等众多国家元首和国际名流都曾经是他的听众。
数年前,法国国宝级歌唱家阿兰•万佐跳楼自杀,只是因为年老失去了令自己满意的歌喉。这件事让温可铮深受震撼。
1995年,温可铮赴巴黎、维也纳进行艺术交流时,阿兰•万佐大师曾经感叹:“上帝啊,怎么这位来自东方的歌唱家的嗓音如此年轻富有魅力,即使在意大利,在欧洲也是绝无仅有的……”阿兰•万佐与温可铮年龄相仿,然而,就是这位知音,却为失声宁愿死,他认为声音的生命结束了,他的生命也该结束了。
“这是一股傻劲,其实跟我的性格一样,但我不会选择死。”温可铮的“傻劲”是为歌唱使尽浑身解数的韧劲,这股劲儿使他度过了战乱和十年动乱的艰苦岁月。十年动乱中,研究西欧传统声乐艺术的温可铮被诬为有叛国思想,关进了牛棚,但在这期间他并没有把歌唱事业荒废。“别人插红旗时,我就默背歌词,我没有浪费时间。”他想:干吗要死呢?还没唱过瘾,还没教别人呢,自己研究了一辈子,什么都没留下来死了多冤啊。于是温可铮每天利用各种机会练习唱歌,读报的时候练声,下大雨时,他骑车到郊外无人处,引吭高歌,特别在雷雨交加时,更是如鱼得水。在上钢一厂、上钢五厂的锅炉前头,每到最热的时候,工人们想放松一下,这正是他练唱的好机会。
温可铮20岁执教于金陵大学音乐系,21岁举办国内的个人独唱音乐会,28岁夺得国际声乐大奖,55岁在纽约举办个人独唱会,74岁在洛杉矶再度辉煌,77岁歌声仍如黄钟大吕,演唱许多世界著名歌剧咏叹调,更加从容娴熟,他创下了歌唱生命的世界最高记录。其实,早在2002年,73岁的温可铮在北京举办音乐会时,已经打破了19世纪初德国男低音路德维希•菲舍尔(1745-1825)至72岁还保持完美歌喉的世界记录。温可铮的演唱功力已修炼到品位高妙,出神入化,韵味无穷的境地。在体现全面素质上张扬个性。他的歌声稳重,适度,传神,极其微妙,他唱歌曲用声不多,力度不大,行腔细致,音调流畅,气息自如,像是在跟听众讲故事,在发声上并没有加强戏剧性,而是保持着自然的色彩,以抒情为主,明暗兼顾,具有纯、清、远、美的歌唱最佳境界,在唱歌剧唱段时也是采用不同心态,不同造型,极具可变性,声音可塑性强,强调用声集中,共鸣圆润,气概刚劲,个性突出,富有穿透力,且有血有肉,生动感人。从艺术创造到创造意境,达到一种境界,温可铮从没有停止过声乐艺术上的探索,总是在不断地学习总结,找差距,提高和进步,并将不停地求索下去。有人说他的年龄在改变,岁数增加了,可艺术质量没有变,而且更加优秀进步了,精华浓缩了,修养浓厚了,更加有深度了。作为一名世界著名歌唱大师,他每一次的高水平舞台演唱活动都在创造着世界之最。
原上海音协副主席、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美国旧金山音乐学院名誉博士谭抒真院长这样写道:“温可铮忠于艺术,数十年如一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断努力提高自己的艺术水平,更好地为人民大众演唱……温可铮演唱曲目之多,范围之广,水平之高,演出场次之多在国际上也是少见的……我认为温可铮是世界第一流的声乐大师,是中国人的骄傲。我敬佩他坚忍不拔,忠于艺术的意志,更敬佩他光明磊落的为人。”
夫唱妇随 生活节俭
上世纪50年代,温可铮与同是上海音乐学院副教授的钢琴家王逑喜结良缘,从此,这对艺术伉俪,便相濡以沫50载。温可铮的演唱方式几十年如一日,只有一架钢琴伴奏,他俩夫唱妇伴50载。
就说1984年在纽约的独唱音乐会吧。温可铮发音优美,吐字清晰,即使最低最细的旋律,也唱得抑扬婉转,字字入耳,好像是向人们絮絮地倾诉衷肠,王逑的伴奏也十分出色,十分动听。歌声和琴声结合成一个和谐的整体。演唱一结束,大厅里便响起了惊雷一般的鼓掌声。海外报纸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来形容这次音乐会。
温可铮与王逑组成的这个音乐家庭里,生活过得极其“豪华”,而又十分俭朴。他们把全部时间全副精力都投入到心爱的事业中去,只有进行艺术交流或寒暑假才外出旅行。他俩平时节衣缩食,可是购买磁带、唱片、乐谱却毫不吝啬,有时甚至会倾其所有。
把自己的整个生命都交给了艺术事业的温可铮,平时枝烟不吸,滴酒不沾,晚上也很少参加社交活动。每次或聚会或请客,有心爱的学生在座时,他总是严格地贯彻一条近乎苛刻的规定:不准学生喝酒。有的学生熬不住了,他总是苦口婆心地规劝,说明烟酒对声乐事业之危害。他对人严,对己更严,总是自我克制,饮食有节,全力保护自己的歌喉。他说:我的生活极其有规律,睡眠好。真所谓“清心寡欲”,把艺术追求当作人生最大的乐趣和精神寄托。